【鶴一期】「おやすみ」
- 鶴一期現PARO。
- 在CWT44 Day1發的無料，謝謝來拿的大家。
- 收錄於《戀人絮語》。
五条鶴丸一直覺得粟田口一期活得很累。
身為粟田口家的嫡長子，不難想像一期打從出生開始，就背負了很多光環，以及隨之而來的重擔。更何況他又是那麼有責任感的人。「自己必須作為弟弟們的表率才行」。他總是這樣要求自己，勉強自己去符合眾人的眼光，勉強自己成為眾人期待他成為的樣子。而他也確實做到了，以一種無懈可擊的姿態，完美地成為眾人眼中的「粟田口一期」。
一定很累吧，鶴丸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這樣想。
打從他們還沒開始交往的時候，鶴丸就有這種感覺了：隱藏自己真實的心情，恐怕就是這個男人的拿手好戲。即使鶴丸天生就能看穿這些人際關係上的敷衍迎合，但只要一期不說，他也無從知曉他的真正心意。
為了證實他的揣測，在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他使了一點壞心眼──明知一期不喜歡吃生食，他偏偏就將約會地點定在了握壽司店。整頓晚餐裡他就看一期談笑風生地把壽司一個一個往嘴裡送。粟田口一期寧願表現得自己也很喜歡那些東西，也不肯開口跟他說他其實根本不愛。勉強自己的理由，只是因為他不想在交往對象面前說「不」。不想顯得自己很麻煩的樣子。
這理由反而成了鶴丸真正的麻煩。大概是扮演完美的王子成了習慣，一期在他面前也一直都很完美。他從不在他面前示弱，從不抱怨訴苦，一直都是很堅強自主的樣子。外表始終打理得清爽整齊，不肯讓他看到半點邋遢的模樣。據他在粟田口家的內線消息透露，每次一期只要因為睡癖太嚴重、頭髮翹得亂糟糟的時候，他就會尋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來取消約會，即使機會再怎麼難得都毫不留情。鶴丸質問了他幾次，理由千篇一律是「不希望讓喜歡的人看到自己的失態」。即使他再三表示自己喜歡的不是完美的「粟田口一期」，一期也依然堅決不肯妥協。
「您會失望的。」他說：「畢竟就連竭盡全力的我也不曾完美。」
鶴丸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用行動證明了一期的謬誤所在。當然過程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畢竟要剝去一期長久以來堅硬無比的外殼、卸下他頑固不已的心防，一直都很不容易。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鶴丸坐在沙發的一側，本來是在看書，卻不小心翻開了承載兩人回憶的相簿。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他們剛開始交往時的照片。照片裡的一期笑得很開心，鶴丸卻始終覺得少了一些什麼，類似於情人之間特有的溫度的東西。
只聽見身後傳來喀嚓一聲，玄關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在照片裡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的那個人回來了。
他又翻過一頁相簿。映入眼簾的是兩人第一次去遊樂園約會的情景。回憶起來，說不定一期其實很討厭雲霄飛車呢，鶴丸認真地想。但他還是陪著自己坐了整整三次。看，這張照片裡的表情都笑得有點僵了。
「啊，累死了。」一期脫了鞋，走進兩人共同生活的小公寓裡。他將公事包往旁邊一扔，外套一脫，整個人就往鶴丸旁邊的位置一倒，歪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見鶴丸沒有搭理他，一期用穿著襪子的左腳輕輕戳了鶴丸一下。
「我回來了。」一期說。
「你回來啦。」鶴丸終於從照片中抬起頭來，看著歪在沙發上的戀人：「今天很累嗎？今天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完美的上班族，最理想的下屬，社會裡的重要的螺絲釘。」一期悶聲回答。只是歪著還不滿足，他將腿抬上沙發。然而沙發太短，他毫不留情地將長腿跨過鶴丸的身上，整個人盡情地橫躺在沙發之上。
鶴丸低頭看了看壓在他身上的那雙腿，連襪子都沒有脫。
「真不知道外面的人看到這樣的粟田口一期會怎麼想。」他小聲說，一邊伸手幫一期把襪子給脫了，遠遠地扔到了用來裝待洗衣物的籃子裡。
他扔得很順手，襪子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唰的一聲進了空蕩蕩的籃子。今天也是空心球，鶴丸在心底為自己喝采。
「請放心，他們一輩子都沒辦法看到的。」一期沒看他扔襪子的英姿，整個人依然歪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只稍微動了動獲得解放的腳指。
「這是您的專屬福利。」
「有人這樣說自己好話的嗎？」鶴丸斜著眼看一期埋在沙發裡的模樣：「硬要說是福利的話，每次放在我膝上的就不該是腳吧。」
「誰叫您的膝枕那麼難睡。一躺下去就碰到骨頭，磕碰得很不舒服。」
「喂喂，不至於像你說得這樣慘吧。」鶴丸一時陷入了自我懷疑，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是沒你的躺起來舒服，但至少還堪用吧？」
一期沒有回應，連「哼」一聲都沒給他。
「──真的有這樣難睡嗎？」鶴丸小聲嘟囔。他伸手想替一期拉好翹起的衣角，才剛沾上他的衣擺，一期卻忽然有了動作。只見一期抬起了腳，不大情願地坐起身來，換了一個方向重新躺下。
「您還真是一個麻煩的人。這樣就行了吧？」
一期枕在鶴丸的腿上，抬頭問他。鶴丸雪白的眼睫觸手可及。一期多看了幾眼，在伸手替鶴丸拉好歪斜的領口以後，便懶洋洋地闔上雙眼。
「好是好，但你可是在我的腿上還枕了個坐墊呢。」
「我認識的五条鶴丸可不是這樣計較的男人。」
「我這輩子永遠都說不過你。」鶴丸歎了一口氣，伸手順了順眼前天青色的髮。髮絲散發出和他相同的洗髮精香味，聞起來格外令人安心。
他重新拾回相簿，又再翻了幾頁。一邊回憶兩人共同經歷的時光，一邊感受此時此刻對方的呼吸和心跳，他沒來由地覺得很快樂。
「現在又是在扮演什麼角色？」鶴丸問。
一期張開眼睛看他。眼前的戀人有著和他一樣的瞳色，就像是命中註定似的巧合。
「一個不完美的戀人。」一期輕輕說，眨了眨金色的雙眼：「您喜歡這樣的角色嗎？」
「當然喜歡呀。」鶴丸在一期的額頭上印上輕輕一吻：「這是我這輩子最深愛的角色了。」
一期淺淺地微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疲倦，看來真的是累壞了。一期一直都活得很累。鶴丸希望至少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能讓他放鬆一些。任性一點也無所謂，只要一期能毫無顧忌地展現他原本的樣子就好。
「好好休息吧。」他輕輕撫摸著一期的髮說。
一期再次閉上眼，像隻貓咪似地窩在鶴丸身上。嘴角噙著的笑容沒有消失，看起來既安心又滿足。鶴丸小心著不吵醒他，一邊伸長了手，從旁邊的衣架上抓來一件自己的外套，替一期披在身上。
他闔上相簿，輕輕熄了檯燈。好好休息吧，他在心底說。
回憶裡的笑容固然美好，但他果然還是最喜歡現在的他的表情哪。
──「おやすみ」
【後記】
一直好喜歡「一期只在鶴丸面前才能展現真正的自己」的設定。在外人面前顧及禮節、顧及形象和面子的他，大概只有在和鶴丸獨處的時候，才能毫不掩飾地坦率表現自己真正的情緒吧。在鶴丸說了什麼蠢話時會「蛤」得很大聲，兩人一起坐沙發時會很不莊重地把腳跨過鶴丸的身上，還會任性地要鶴丸看著他（在鶴丸面前就會變成一個「構ってちゃん」）。當然，平時從不輕易對外人發脾氣的他，面對鶴丸毫無保留的溫柔與包容，也終於能夠開口說出任性的話語吧。能讓這樣的一期有任性的空間，這樣的人非鶴丸莫屬。同樣地，能夠成為始終自由自在的鶴丸的最後歸屬，這樣的人也只有一期了。哎，這兩人實在互補得太過於完美，簡直就像是為了對方而存在於這個世界似的，除了天作之合以外還能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他們呢？
把這樣的想像匆促寫成短短的一個小段子，沒頭沒尾的真是不好意思。這次甜甜蜜蜜的，下次想寫寫任性對鶴丸發脾氣的一期。非常感謝願意看到這裡的你，希望你也喜歡這樣的鶴一期。
鶴一期百年好合。
【後記2】
申論題：「在用中文寫成的現PARO鶴一期同人文裡，你會如何讓一期稱呼鶴丸？」
在鶴一期的同人文裡，絕大多數的一期對鶴丸的稱呼，便是「鶴丸殿」（順帶一提，我個人也非常喜歡「國永様」）。然而在現PARO裡能不能繼續使用「鶴丸殿」，就成了一個問題。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在此不得不稍微考究一下「殿」這個稱謂的意義：
在WIKI裡「殿」的詞條裡，說「殿」（との）原來是敬稱貴人的代名詞，就像時代劇裡出現的oo殿一樣。不只如此，也會作為女性對男性（特別是妻子對於丈夫）的尊敬稱呼，直到今天也有「殿方」這樣的用法。後來「殿」（との）輾轉變成了「殿」（どの），作為接在人名或官職名後面的接尾語，對於被稱呼的人表達敬意。
試著用「殿」在google上搜尋了一下，也有許多日本人煩惱著「殿」和「様」之間的區別。在公文書或電子郵件裡會時常會使用「OO殿」或是「OO様」，究竟兩者之間的區別何在呢？
有一種說法是說「殿」通常只用在書面用語（用在口語裡可能會讓對方覺得「你把我當笨蛋嗎」的危險），「様」則適用於口語與書面。再加上「様」的敬意又比「殿」來得高（可以把「殿」想像成「君」一樣），因此現在用「様」的人越來越多，使用「殿」則越來越少了。
另外一種說法則是認為兩者稱謂在敬意多寡上已經漸趨一致，演變到現在的區別，多半是對個人的名字使用「様」的敬稱、對於職務則使用「殿」。比如要稱呼導演三谷幸喜，就可以稱為三谷「様」或是監督「殿」。
因此我們可以知道，在現代意義裡至少「殿」並不常使用在口語裡。也因此在現PARO裡為求現代化，日本那兒的二創很多時候都會將「鶴丸殿」改成「鶴丸さん」或是「鶴丸様」，依著不同的PARO背景還能有「鶴丸先輩」、「鶴丸先生」等稱呼。然而這樣的稱呼要翻譯成中文，可就不是這麼容易的事。特別的稱謂比較容易些，可以直接稱為「鶴丸學長」或「鶴丸老師」，但如果只是一般的用法，「鶴丸さん」或是「鶴丸様」直譯起來就成了「鶴丸先生」「鶴丸大人」，生疏一點的時候可以喊「鶴丸先生」，但要是成了戀人，回歸中文語境大概只能直接稱為「鶴丸」了吧。（粟田口兄弟們好一些，可以喊「鶴丸哥」，但作為戀人的一期就不太好這樣喊了）。
這個稱謂問題苦惱我非常久。以往隨手寫寫小短文時當然不介意直接在中文裡使用日文詞彙，但如果要正式一些地發表，果然還是該用自始至終好好使用中文比較好。然而要是只顧及中文，卻又可能喪失了日文原本的語感──畢竟原作的角色都是活在日文的環境和日文的世界，原來的語調口氣全都建立在日文的這些眉眉角角裡呀。特別是日文的稱謂會表達出人際關係上的親疏距離，去掉了實在很可惜。或許這就是二創的麻煩之處吧。
由於一期哥使用敬語的語調實在迷人得無法捨棄，考慮再三，我決定採取折衷作法。在一般的本丸背景裡，直接使用「鶴丸殿」。畢竟在中文翻譯上「鶴丸殿」可以原封不動地寫成「鶴丸殿」。也有人會寫成「鶴丸殿下」，但我覺得「殿」跟「殿下」的意思有點不太一樣，所以還是仿照「君」的作法，直接寫成「殿」。嚴格來講，在中文裡出現「君」或是「殿」確實還是有些怪怪的，但既然中文難免受到外來語的影響而出現許多中文原本沒有的詞彙用法，在日系的二創世界裡大家的接受度也算是比較寬容，這樣的妥協應該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至於最重要的現PARO問題，我也依然決定繼續保留「鶴丸殿」這個稱霸同人的二創設定（說起來「鶴丸殿」可以說是鶴一期的靈魂精髓所在，也是一期一振這個角色之所以迷人的其中一個醍醐味呀）。由於在人設上一期一振多半使用敬語，要是來到了現實世界裡恐怕也是會多禮得不大自然（之前看日本人的說法，認為過於多禮的人也會讓人覺得自己被看輕了或是覺得很奇怪、「這個人是怎麼樣」），但在二創的世界裡就沒這樣的所謂了。既然能夠一直使用敬語，在口語裡使用現代意義上比較偏向書面語的「殿」、或是使用一些比較古老的語言詞彙，也算是可以想像。這樣一來直接在現PARO裡使用「鶴丸殿」，應該不至於太過突兀才是。當然，若在日文裡我會傾向於使用「鶴丸様」，語境上比較自然、一期說起來也依然迷人。但在中文的一些場景裡「鶴丸様」確實可以翻譯成「鶴丸大人」，為了在中文世界裡避免不同稱謂意義上的混同，乾脆就讓一期直接使用「鶴丸殿」來稱呼鶴丸吧。
這是我自己的一點想法。
【後記2的後記】
回答完申論題以後，來說說我當初在寫這一篇時的掙扎。在寫這一篇的時候，我當然還沒認真把上面的申論題答案從頭到尾想清楚，最原本寫的時候是直接使用「鶴丸殿」的。但隨著這個問題再次浮上檯面（很久沒有寫現PARO啦），覺得這樣的背景恐怕還是需要說明、或是用長一點的篇幅偷偷交代一下比較自然（最方便的作法就是設定一期就是愛喊「鶴丸殿」，這就是他們兩人世界裡的愛稱），因此在小段子裡我就刻意不讓一期直接喊「鶴丸殿」了。
所幸在這一篇裡的兩人是一個老夫老妻般的關係，對話的內容也不需要直接喊名字，直接用「您」的效果也依然卓著。如果有學一些日文的人應該都聽老師說過，在日文裡為了禮貌，並不常使用「あなた」（你）來稱呼對方，而是用對方的名字當主語。所以依循這個原則，一期通常會說「誰叫鶴丸殿的膝枕這麼難睡」，必須使用對鶴丸的稱謂來代替「你」。但這一篇的兩人都交往這麼久了，直接用「你」的敬意版「您」，反而更能顯出兩人之間親密的關係。要是套回日文的思考方式，以往妻子喊丈夫「あなた様」（非常具有敬意的表現）也是可以說得通的呢。
說起來日文的稱謂真的很多元，以前看過的電影裡妻子喊丈夫「ツレ」、丈夫喊妻子「oさん」，也是有這樣的叫法呢。怎麼叫真的是兩個人高興就好啦。因此這一篇的稱謂問題算是圓滿解決。但在系列作的下一篇裡，換成一期在沙發上等鶴丸回家，由於一期會一直在心裡想到鶴丸，這就不是「您」能解決的問題了，果然還是得把稱謂問題定下來才行，所以我才乖乖回答了上面的申論題。如果下一篇能順利產出，沒意外的話，一期對鶴丸的稱謂就依然會是「鶴丸殿」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