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一期】「桜の話‧後」試閱

  • CP:鶴一期(鶴丸國永x一期一振)
  • 主角是阿津志賀山的一棵櫻花樹。
  • 鶴丸與一期的感情狀態:「両片思い」。
  • 故事接續前篇,兩篇可以分開閱讀,但合在一起閱讀會有更多趣味。
  • 前篇試閱:

 「夜之章」鶴丸國永

試閱一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月色如水的夜半時分。他身著一襲白衣,騎著白馬,迎著風中的細雪,奔馳在白茫茫的雪地裡。整個人在月光下朦朧成一片銀白色的柔和的光,溶入了雪夜裡。
  我沒有很快地發現他,發現了以後也沒特別當成一回事。馬蹄落在雪地裡的聲音很輕,正如每一個過客的來去匆匆。沒過幾秒便離開了我的視線範圍。我也沒特別把它當成一回事,繼續數著今夜的星星。數得太過於專心,直到聽見了白馬的一聲嘶啼,我才驚覺前面立著一個人影。不知不覺間,他竟來到了我的面前。
  「喲。我的突然出現,讓你嚇了一跳嗎?」
  男子俐落地一個翻身,躍下馬來,往我這裡走近了幾步。我這才就著月光,看清楚了他的模樣──他有著淡白色的髮、亮金色的眼,就連眉睫也如同白雪一般,純淨而未染上半分塵埃。秀逸細緻的五官配上白皙的肌膚,組合起來便是一副高貴而美麗的面容。我從沒見過這般漂亮的人。那彷彿不存在於這世間的凜然的美,讓我幾乎忘記了要呼吸。
  他盯著我看,沒多久便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笑了起來。笑聲爽朗,像是春天裡輕暢的微風。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驚喜呀,是櫻花樹的精靈呢。」他說。聲音比預想中的還要低沉,十分好聽。在明朗隨和的語調裡,洋溢著輕快的生命力。
  「剛剛經過就有點預感,果然如此。別看我這樣,我也算是一把活了一千多年的刀,多少能感應到你的氣息哪。」
  果然他也不是人類,我暗自思索。從他身上的氣息,我隱隱約約知道他和晨間裡的另一個「他」一樣,同樣都是刀的付喪神,因故獲得人類般的血肉之軀。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說他是平安時期所打造出來的太刀,在一個月多前才來到了這個時空,以這樣的姿態顯現於世。
  「只有你獨自在這裡嗎?」他問。
  是呀,只有我一個。我在心底默默地回答。突然間覺得有點傷心。
  他環顧四周,再次確認這裡除了雪以外什麼都沒有。舉目所見皆是一片空蕩蕩的蒼茫。他蹙起眉頭,有點遺憾似地說:「我明明記得以前還有一小片盛開的櫻花林……現在只剩下你了嗎?真是辛苦你了哪。」
  他邊說邊伸出手來,勸慰地拍了拍我的樹幹。從那戴著黑色露指手套的修長指尖,傳來一陣冰涼。他的體溫沒有預期的那般溫暖,讓我斗然間有些吃驚。
  「要是讓我獨自在這樣鳥不生蛋的地方裡活著,我的心一定很快就會因無聊而死去吧。想必你也一樣覺得無聊,這樣吧,我時不時就來陪你說話怎麼樣?」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雖然也沒辦法有什麼反應)的時候,他已轉身走回白馬的身邊,從馬鞍旁取下一罈酒。他伸手摸了摸白馬的頭,順了順牠的鬃毛,在牠的耳朵旁低語:「小雲雀,今夜我就在這裡待著了,你先回去吧。」
  他輕輕一拍,被喚作小雲雀的馬嘶鳴了一聲,便往來時的方向奔馳了回去。他目送小雲雀離去,直至看不見牠為止。
  「是很聰明的馬吧?在本丸裡就數牠特別和我親近,不像其他的馬還會咬我的手。果然鳥類同伴就是不一樣。」
  他回過頭來,調皮地一笑。右手拎著酒罈,左手攀住我的樹幹,右腳一踏,輕輕一踩便躍上了我的枝幹,橫坐在我的樹枝之間。奇異的是我沒怎麼感覺到他的重量。不知道是我生得粗壯,還是他的體重本來就輕,總之是沒有一般體格的成年男子該有的重量。讓我很懷疑他有沒有依照人類的習慣好好地吃飯。
  「抱歉啦,借你的樹枝坐坐──哇啊,這裡的視野之佳,簡直讓我大吃一驚。果然還是要往高處爬,才能更接近月亮一些呢。」
  他邊說邊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酒杯來:「月圓之夜,不能不飲月見酒。」
  他便這樣飲起酒來,一邊飲酒一邊與我聊天。他很健談,即使我不能說話、沒辦法給他任何回應,他也能自個兒又說又笑地講上一席的話,完全不像是在自言自語。話題更是豐富得讓我吃驚。來到這裡以後與哪些舊識重逢、新認識了哪些不同個性的刀,在日常生活裡發生了什麼樣的趣事,戰場上碰見了怎麼樣稀奇古怪的風景。偶爾也穿插一些聽聞來的奇聞軼事,提一提以往他親自見聞的種種經歷。天南地北,幾乎無所不談。
  他的敘述很生動,表情很活潑。什麼都能被他說得活靈活現。聽著聽著就像是我自己身歷其境地走了一遭似的。這一夜,他用他的話語,在我小小而貧瘠的世界裡綻放了許多美麗的煙花。
  如果每個夜晚都能如此明亮就好了,我在心底暗自祈禱。

試閱二

  此後他時不時會踏著月光漫步而來,帶著茶酒和夜食,爬上我的枝幹,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興致好的時候,甚至還會待到月沉。託他的福,有他陪伴的夜晚總是熱鬧,就像是被點上了一盞明晃晃的燈火,再也不覺得寂寞。
  他的話很多,總是能說上一籮筐的話。話題十分隨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話說完了就短暫地陷入沉默,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又會興致勃勃地開口。
  喜歡熱鬧的他,說得最多的是在本丸裡度過的時光。他和本丸裡的刀都相處得很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名字多若繁星,讓記心不佳的我怎麼樣都記不住。每一個名字都像是初次聽到似的,只能勉強記得模模糊糊的影子。
  惟一的例外,是一把喚作「一期」的刀。
  「這幾天我趁著輪到我準備早飯的機會,偷偷在一期的碗底放了些驚喜,再滿滿地盛上白飯,躲在旁邊觀察他吃到最後的表情。前天放了花瓣,他只是笑了一笑。昨天放了金平糖,他也不動聲色地拿出來分給弟弟們吃。今早我刻意什麼都沒放,他才終於愣了一愣。哎,實在不是什麼理想的反應哪。」
  他一臉惋惜,自顧自地和我討論起下一個計畫來。說是一定要給「一期」一個難忘的「驚喜」才甘心。
  他似乎對「一期」很感興趣,時常說起有關他的大小事情。聽他的敘述,「一期」是一個優雅大方、對誰都彬彬有禮的男子。在公事上細心嚴謹、處事得宜,私底下也對同伴們百般照料,性格幾乎完美得沒有任何缺點。
  「硬要說缺點的話,大概就是太過於冷靜自覺了。進退得體,總是笑得恰如其分。所有的行動簡直就像是經過精心計算一般,不太多也不太少,恰恰扮演出他該有的樣子。」他評論著說:「無論對誰都像是戴著薄薄的一張面具,沒有什麼溫度哪。」
  就連他精心準備的「驚喜」也是,那位「一期」總是輕描淡寫地應付過去,頂多說教幾句。但就連生氣都不像是真的生氣,笑容也不像是真的笑容。
  「也算是我的好奇心吧?很想見見他原原本本的樣子。想看看在那張端莊優雅的面具底下,究竟會有怎麼樣的真實的表情呢?」他說。眼神裡流露出溫柔的神氣,有著我說不上來的某些東西。
  我忍不住想起了清晨的「他」。或許那道冰磚所砌成的牆,也能被稱為是面具一般的東西。就如同我不斷祈禱著想要攀過那道冰牆一般,他也千方百計地想揭下那位「一期」的面具,為此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的點子。
  他的努力很快地有了成效。這一天晚上,他等不及在我的枝幹上坐好,一邊攀上我的樹幹,一邊興高采烈地說:
  「今天下午,我趁著一期專心在曬衣服,便悄悄躲在衣服堆裡,冷不防地蹦出來,在他身後『哇』的一聲大喊。你猜怎麼著?他嚇了好大一跳,就連手裡的衣服都掉到了地上。哈,真想讓你也看看他驚嚇的表情。平日的優雅蕩然無存,完全是我理想中的反應──不,簡直是超乎我的預期。之前總是以失敗告終,這次可終於成功啦!」
  他邊說邊笑,這才肯好好地坐在枝幹上。旋即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咋了咋舌:「──不過也因為我把他辛苦洗好的衣服給弄髒了,被他狠狠數落了一頓。看來得更正一下之前的排行才行──現在本丸裡就數歌仙的說教最長、光忠的說教最煩,一期的說教可是最兇的哪!」
  雖然挨了好一頓罵,但這下可終於讓「一期」有了一點真實的樣子,他笑容滿面地說。說話的聲音何止毫無悔意,反而還盈滿了點點笑意,亮晶晶的,比星空要來得璀璨。